印太战略新出炉，美国塑造新东方

马晓霖

美东时间6月1日，酝酿已久的《美国印太战略报告》正式出炉并引起世界特别是印度、太平洋地区舆论的关注与热议。这份被外界揣测近3年的美国“新东方”战略蓝图，在中美防长同框第18届香格里拉对话会时推出，并经由美国代理国防部长沙纳汉重点推介与阐释而更成热门话题。

报告本身及沙纳汉讲话表明，美国意欲扩大对太平洋的投入并将安全范围西扩到印度洋，同时动员其盟友与伙伴自我加强防务以确保印太地区的安全、繁荣、自由和开放，维护美国主导的政治、经济和安全秩序，确保美国塑造大国云集、人口密集、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且生机勃勃的“新东方”，最终服务于美国对整个世界的领导权。这份报告指责中国快速崛起并成为既定秩序的修正者，透射出美国对亚太主导权乃至世界领导权旁落的恐慌，但报告依然强调美中是竞合关系，表明该战略能否得到印太国家全力支持和配合，美国也无完全把握。

印太战略：美国塑造“新东方”

这份英文版报告全名为《美国国防部印度-太平洋战略报告——充实军备、伙伴关系和促进地区互联》，连皮带瓤一共64页，其中正文55页，包括沙纳汉亲自撰写的两页序言。这份自称估计花费12.8万美元而完成的报告，主体共分四大部分：第一章为包括2个小节的简介，分述“美国与印太历史联系”及“自由与开放之印太愿景与原则”。第二章题为“印太战略概貌-趋势与挑战”，4节内容依次为“修正主义者中国”、“重振而有害的俄罗斯”、“无赖国家朝鲜”、“跨国挑战大行其道”。第三章以“美国国家利益和国防战略”为题，分两节阐述相关内容。第四章题为“延续美国影响力以实现（印太）地区目标”，着眼3个“努力”方向，即“充实军备”、“伙伴关系”和“推进地区互联”。

沙纳汉在序言中强调，印太是美国国防部的“优先战区”，美国是太平洋国家并与印太邻居具有难以割断的历史、文化、商业和价值观联系。美国对印太负有维护自由而开放的持久承诺，以确保地区国家不分大小，在可接受的国际规则、标准和公平竞争原则下确保主权安全和经济增长。

沙纳汉声称五角大楼支持推进所有印太国家实现持久和平与繁荣，强调美国不接受威胁和破坏基于国际秩序并普惠各国之规则的行为，重申将捍卫和巩固这些共同价值。沙纳汉概括了印太战略核心三要件——“充实军备”、“伙伴关系”和“地区互联”，即实现和平有赖于加强和建设战无不胜的具有震慑力的联合部队；建立并扩大基于尊重主权、公平互惠贸易、法律规则的伙伴网络和实现和平、震慑及具有互操性的战力；将盟友与伙伴纳入互联互通的安全架构以维护基于国际法的秩序。

印太战略首先明确美国的利益和国防战略。利益标定为4条：第一，保卫美国人民、美国国土和美国生活方式；第二，通过公平、互惠经济关系匡正贸易失衡而促进美国繁荣；第三，通过重建卓越的美国军力、依靠盟友与伙伴承担起恰如其分的应对共同威胁之责任而维持和平；第四，通过竞争和引领保护美国利益与原则的多边组织来提升美国影响力。

美国国防战略也明确为4条，第一，保卫国土；第二，在世界范围内保持卓越军事力量；第三，确保主要地区力量维持有利于美国的平衡；第四，改善国际秩序使之最利于美国安全与繁荣。报告强调印太地区因中俄扩张而出现消极性失衡，任何单一国家都无力对付共同面临的挑战。

印太战略强调必须强化扩军准备。五角大楼将在2019财年年底前加大投入，完成全球80%的战斗准备任务；在日本、澳大利亚部署先进且联动的导弹防御体系；投资建设新的哥伦比亚级战略核潜艇；购置110架四代和五代战机、约400具先进的中程空对空导弹、两支配备远程反舰导弹和反潜战术战斧导弹的无人驾驶车队；添置10多艘驱逐舰以增加近岸反舰、反潜战力及弹道导弹防御体系；加强网络战攻防资源……

印太战略明确了美国防卫盟友和伙伴。盟友包括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泰国。伙伴确定为东亚的新加坡、中国台湾、新西兰、蒙古，南亚的印度、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和尼泊尔，东南亚的越南、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并提出加强与文莱、老挝和柬埔寨的合作。此外，美国将联合传统盟友英国、法国、加拿大共保印太自由与开放，以及上述国家的亚太权益。整个报告简要介绍了上述地区盟友与伙伴的军事合作情况，并承诺将帮助它们更新防务现代化水平。

印太战略报告声称将打造彼此联通的印太地区，途径是建立多边伙伴关系，通过多边交往强化地区机制，凸显亚洲内部安全关系。

通观整个报告，中国的分量最重并占据3页半的篇幅，俄罗斯与朝鲜次之，共占两页略多篇幅，跨国威胁只占一页篇幅。可见，中国是美国出台印太战略的防范重中之重，也是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扩大版和升级版。报告貌似为了亚太和平与繁荣，但也毫无遮掩地强调美国利益优先和美国优势不可挑战。

竞合关系：美国防长的中国角色定位

尽管沙纳汉在印太战略报告中指责中国（唯一被其在序言中点名的国家）正在通过“投机性”军事现代化、附带影响力的运作和“掠夺性经济体胁迫其他国家”而谋求重构地区秩序并获得优势。但是，他在报告之外却降低攻击中国的调门，并试图淡化该战略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特征，甚至使用了部分中国人所熟悉的外交语言或曰中国式外交表达。

沙纳汉于印太战略报告出台前一天在香格里拉对话中发表长篇演讲，着重谈到推出印太战略的背景和动机，强调在确保自由与开放印太大框架下要实现的四大目标，即不分大小地尊重所有国家主权与独立；和平解决争端；自由、公平、互惠的贸易与投资、保护知识产权；遵守国际法和规则，包括确保海空航行自由。

沙纳汉不点名地抨击中国等“角色”正在直接或间接通过经济、外交和军事手段破坏美国主导和努力维护的政治、安全、经济和贸易秩序，包括部署先进武器系统使其争议地区军事化，通过威胁使用武力强迫对手对权利声索让步而使和平现状非稳定化，利用影响力运作干涉他国内政、破坏选举独立和内部稳定；借助压制性经济体和债务达成主权交易，利用腐败手段获得经济活动优势、实现不公平议价和不相称单赢，鼓励国家力量为背景的对他国军民技术偷盗行为……

尽管如此，沙纳汉还是淡化报告本身针对中国的定性与定位。他称，在过去70年反对帝国主义、法西斯主义和苏联控制的历程中，中国在很多方面是美国具有共同目标的“合作伙伴”，中国现在依然与美国拥有伙伴关系，因为这符合中国利益：没有哪个国家比中国更受益于既有地区和全球秩序而使数亿人口脱贫致富。他称美国与中国在具有一致利益的方面保持着合作，从军事对话到建立风险管控措施，乃至消除跨国威胁如打击海盗并推动联合国对朝鲜实施制裁。

沙纳汉同时强调美中也必须竞争，指出“竞争不是冲突，竞争并不可怕，我们应该欢迎并提供符合国际规则的、人人参与的竞争。”他称中国能够也应该与地区其他国家建立合作关系，但是，必须结束损害地区国家主权并引发不信任中国意图的行为。他还强调“美国反对短视、狭隘和本位主义的发展愿景，支持自由和开放秩序、包括中国在内实现多赢的印太愿景”。

很显然，美国印太战略旨在尽可能动员、拉拢印太国家广泛参与其确立的“新东方”体系，维护美国的地区主导权和世界霸权。尽管印太国家不乏安全上更依赖美国而制衡中国的考量，但是，特朗普政府正在经贸交往中对地区伙伴“竭泽而渔”的自私和霸道做法已引起它们的普遍疑虑和反感，包括日本、印度、韩国等国家都中美贸易争端的受害者，也对加入美国遏制中国的新战略构想三心二意，相反，更希望在中美间保持相对平衡和超脱的位置，以维护本国核心和长远利益。因此，印太战略能否如美国所愿，恐怕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商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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