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由自由贸易向公平贸易转角，中国怎能缺席？

1月31日，李克强总理与来华正式访问的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举行中英总理年度会晤

庞中英

这些年来，中国成为欧美“公平贸易”的控诉对象，好像是中国导致了欧美国家在全球化中的挫折。西方领导到中国访问，总是少不了大谈“公平贸易”，希望中国解决在与他们贸易时的这一结构性问题。

1月31日，李克强总理在与英国首相特蕾莎.梅举行的2018年度会晤时，就这一大问题的回应非常有新意：中国并不反对“公平贸易”，而是主张处理好“自由贸易”和“公平贸易”之间的关系：“没有自由贸易，公平贸易无从谈起”，“假如连贸易都没有了，谈何公平？”这是中国领导人最近针对“自由贸易”与“公平贸易”的关系发表的最重要言论。

从“自由贸易”到“公平贸易”，

历史从此大转折

这一言论说给英国领导人，是最合适不过的对象了。因为英国是“自由贸易”最早的主张者，为全球自由贸易体系的建立做出历史性贡献。同时，英国也是最早主张“公平贸易”的欧洲和西方国家。

最近几年，在欧美，没有多少人再主张曾经占据他们主导话语的“自由贸易”。从下到上，从上到下，在欧美，“公平贸易”成为主要的关切、诉求和叙述。

这一转变是历史性的大转变。

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40年前，“自由贸易”在中国是禁忌，是政治不正确，没有人敢谈论“自由贸易”。“自由贸易”被教条、僵化、固执地与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等中国当时 “大批判”的对象等量齐观。但是改革开放的“伟大工程”，尤其是中国在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中国对待“自由贸易”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曾经反对“自由贸易”的国家变成了自由贸易的坚定捍卫者，中国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通商国家。世界上最需要“自由贸易”的国家是中国。

然而，历史常常与人开玩笑。就在中国热烈拥抱“自由贸易”的时候，冷战结束以来，“自由贸易”似乎在政治和社会层面被欧美人忽略，或者成为攻击对象，而“公平贸易”则深入人心。在法兰克福或者柏林的街角，我注意到某个“公平咖啡”屋；在参观一些世界性博览会时，轻易可见贴上“公平贸易”标签的商品。

对“公平贸易”的研究，是过去20多年国际社会科学研究，包括经济学、全球化研究的一个重点议题。

李克强总理对特蕾莎.梅首相说：“最近几十年来人类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许多国家走上了发展繁荣的轨道，这也维护了世界和平。”“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自由贸易和全球化”。这一点对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确实是事实。

但是，对于已经完成 “发展”，进入到“发达”的欧美等国家和地区来说，他们对“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的理解与感受，与发展中世界的理解与感受并不一样。

“反全球化”或者“抵制全球化”首先爆发和集中在欧美。对“公平贸易”的主张也主要不是发展中国家的主张。发展中国家主张的“公正合理”与发达国家主张的“公平贸易”有很大不同。

我们都知道，中国等广大发展中国家一直认为现存的国际经济秩序存在不公正、不合理。但是，发展中国家却没有“公平贸易”的政策。这是一个遗憾。我建议发展中国家如中国者，也要政策补课，提出中国自己的“公平贸易”政策。要不，人们以为只有发达国家才能制定和执行“公平贸易”政策，人们甚至误以为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反对“公平贸易”。

中国和英国在许多方面从来都是惊人的相似。李克强总理说：“中英都是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的受益者”，“共同高举自由贸易大旗，推进经济全球化。即便全球化和自由贸易当中存在一些问题，也不能阻止全球化发展的潮流。我们可以调整全球化进程的步骤和策略，但大方向中英必须共同维护”。

自由贸易应该是公平的，

中国也需要公平贸易

如何解决全球化和自由贸易中出现的问题？

实际上，英国首相向中国总理提出的“公平贸易”，就是一个解决方案。中国也需要“公平贸易”。随着中国在世界的发展，欧美曾经主张的和现在主张的许多东西，或迟或早也是中国要主张的。

当年英国主张“自由贸易”时，我们不明白，甚至盲目抵制。现在人家主张“公平贸易”，我们要汲取历史教训，不能简单反对，而要接过来。因为我们中国也已经到了除了自由贸易，也要公共贸易的地步。

诸如TPP等当代贸易谈判，主要谈论的并非自由贸易，而是经济伙伴关系，实际上就是把公平、公正等社会因素尽可能结合进来。

自由贸易本来与公平贸易就不是对立的。我们不能错误地把自由贸易与公平贸易对立起来。

简单地给“公平贸易”贴上“贸易保护主义”的标签，当作“贸易保护主义”反对之，则更无助于问题的解决，还会导致中国与其他国家在“公平贸易”问题上的复杂化。

我们要对“公平贸易”有自己的深入的科学研究，有自己的视角，根据中国所处的条件，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诉求，有自己的目标。这样才可能与诸如英国等主张的“公平贸易”有良性循环的对话。

以我们的“公平贸易”对付别人的“公平贸易”，求取在“公平贸易”上的共同价值和共同利益，应该是我们的未来原则。这样，中国与其他国家，尤其是与欧盟和美国在贸易关系中的结构性顽症，可能迎刃而解。

我们需要把自由贸易与公平贸易结合起来，从而为全球经济解决“自由贸易”与“公平贸易”的关系做出贡献。

仅仅是自由贸易确实不够了，自由贸易也不足以完全解决其带来的问题。自由贸易应该是公平的自由贸易。如果不能把自由贸易与公平贸易结合起来、平衡起来、统一起来，可能中国将在世界遭遇很大的阻力。

“一带一路”在维护和促进全球自由贸易的同时，也要为全球的“公平贸易”做出贡献。这样的话，“一带一路”实现的国际阻力，至少在西方的阻力将大为降低。

毕竟，“自由”和“公平”也是中国的“核心价值”。中国的贸易政策不能仅仅是自由贸易政策，而必须是兼顾公平贸易的自由贸易政策。（作者为著名国际政治学者，现为中国海洋大学特聘教授、浙江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国际金融论坛学术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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